徹夜透的獨思居

由於鳳昊熙的死命糾纏，我與鳳昊烈當然無法獨處，惱的那頭豹都快撲上去咬他弟，偏偏某人戒備得很，大有寧可戰個天昏地暗，也休想擺脫他之姿。

其實，我還滿感激鳳昊熙的攪局…

沒辦法，個人認為，十三歲開苞，委實太無人道。就算要我入境隨俗，也請等我十五歲再來談。未成年前，能躲則躲…

可是某豹已野性全開，要他啣著獵物不下口，簡直強他所難。

幸好天色一暗，船員即時衝來稟告前方出現暴風，讓兩兄弟決定先去處理那問題，不然還有得頭疼呢。

為恐船隻開始顛簸後又犯暈船，我向鳳昊烈再三保證會乖乖待在艙房，努力勸他別挾著我上甲板，既割地又賠款，險些窒息於兇猛豹吻下，才終於讓他肯稍稍鬆手放我回沁玥房中，而端個妒夫樣的鳳昊熙，就非我能理會的了。

整晚，船晃得相當厲害，我根本不敢閤眼，緊巴著床頭固定於地板上的燭臺，橫擋於床沿，怕自己跟昏睡的沁玥會摔飛出去，更得咬牙壓抑住難受地暈船症，數次差點脫手作嘔，卻還是死撐過去，搞得身心俱疲、渾身欲裂。

遭點穴的沁玥在這樣高潮起伏的狀態下，自然僅能隨波滾動，我擔心她會一直滾去撞牆壁，雙手又得牢牢抓住燭臺，只好強逆人體工學地往後折腰，用雙腿夾著她，但這姿勢實在萬分痛苦、整個自虐，偏我已無他法。

暴風來得又快又猛，我連找條長帶子的時間都沒有，就給顛地東倒西歪，所以只能耗上全部精力，無奈的出此下策，就連沁玥難以自主地數度用頭敲擊我的背，幾乎叩斷我脊關節，我除了繼續咬牙含淚，還可如何？

期間，兩兄弟都有來敲過門吼著詢問我情形，我不敢老實告知，怕延誤他們做緊急應變，總是逞強安撫，催促他們去忙。

外頭風浪巨響混合大吼、吶喊、狂奔腳步聲，吵得是震耳欲聾，時間…變得漫長難熬，黑暗…像永不退去，狀態…頻臨崩潰……

然後，像某個頑皮孩子終於鬧累了，一切突然寧靜…我虛脫地同時陷入昏迷。

難以確定到底過了多久，僅知我乍然因劇痛醒來，睜眼瞪去，竟是一支髮簪深深刺入我後肩胛內，握於其上的小手姿態狠絕，那雙向來惹人憐惜的棕金水眸中，蔓燒冷冷恨火，賽花嬌容如今恍若魑魅魍魎，扭曲陰森。

「痛嗎？」柔嗲嗓飄忽冰寒，「再痛都比不上我心痛。妳這偽善的小人，先是哄我做了場美夢，讓我以為妳是這天下間對我最好的人，讓我以為妳會為我掠取所有我想要的東西，讓我以為妳會永遠站在我身前替我披荊斬棘，只要我乖乖配合妳，擺出妳想看的纖弱模樣，容忍妳不分尊卑，妳就會任我驅使…」

完全沒入肉裡的髮簪猛然搖動，迫使我溢出痛呼，櫻桃小口獰笑著，「妳不該妄想背棄我，妳以為我真不知道妳愛上米大哥？計畫日後與他共效于飛、退隱山林？要怪就怪妳教會我的太多，讓我一眼看穿妳的企圖…妳怎麼能？明知我還有艱辛未來得應付，怎麼能動了放我獨自面對的念頭？妳自私地獨掌煙霞那片商行大權，我都寬容的不與妳計較了，我對妳還不夠好嗎？」

困難地擠出孱弱氣音，「所以妳根本不愛米勳？」

沁玥飄忽笑著，「我當然愛他，淪陷在我美貌下，對我極盡呵疼的男子我都愛。曾經，昊烈是如此，鳳二哥也差點如此，太子更是如此，倘若不是那病癆子難以長命，未來皇后之位於我唾手可得。記得妳說過英雄守護美人的故事，既使那美人不屬於英雄，仍能媚惑其心、將之綑綁，讓其甘願一生在背後效命、無怨無悔。我想要英雄，越多越好，那就誰都無法撼動我的幸福…」

「我也說過，那樣是可悲而殘忍的，莫學莫仿莫貪心，莫為成就自己犧牲他人…」

「妳還說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尖囔，「妳說過的太多了，多到互相矛盾猶不自知…」

「人性本就矛盾，我強調過該應時制宜，不能一昧自私或良善過頭。」天啊…我快痛死了…還得教訓小孩…什麼命什麼命啊？

「妳沒資格批評我！妳只是來路不明的低下民女，我包容妳不等於放縱妳！」

視線逐漸模糊，傷口疼痛異樣椎心刺骨、拓散百骸，我有極不好的預感…「這簪…浸泡過米勳的毒藥？」

柔嗲聲顯得空遠，「是啊，米大哥給我防身用的，他說這叫攝魂散，能腐蝕奇經八脈，會使中毒者當下力量驟失、體內如遭烈焰焚燒，若無解藥，將於十日後形同廢人，終身臥床不起，僅存清明意識感受任人擺佈、拖累親友的痛苦。」

…王八蛋米勳，給那麼凶殘的毒是想害誰！？

「解藥呢？」抱著一絲希望，硬撐探問。

「丟了。」

好吧…老娘可以暈了。

＊　＊　＊　　　　　＊　＊　＊　　　　　＊　＊　＊

『夜啊…』

恍惚間似乎聽見郝瑪莉那女人的哭聲，本能回應，「幹嘛？」

『嗚～夜啊～人家對不起妳～』

「妳是經常對不起我沒錯，不過現下是在嚎哪樁？」

『夜啊，人家被騙了，妳要相信人家不是故意的～』

「重點。」

『夜啊，妳怎麼一點都沒變？』埋怨得勒。

「妳老亂跳話題的個性也是數十年如一日，請講重點。」

『好嘛好嘛～』超委屈似，『人家誤信讒言，分魂託世時出了點小意外…』

「慢著。」斬斷她的類似呢喃，「妳最近連妄想症都犯上了是不是？瞎咪分魂託世？又在鬼扯妳的玄奇春夢啦？」

『吼唷～！妳別插話嘛～』嗲得讓我很想扁她的嗓音輕揚，『人家還沒說完…』

「給妳兩分鐘，再廢話，謝謝甭連絡。」

『夜啊，妳對人家好壞！老這麼凶巴巴…』

「再見。」決定掛電話，才驚覺掌中根本手機，當下茫然。

『夜啊，妳現在正在作夢喔～』

四處張望著那欠揍身影，周圍卻是一片混沌空曠，我像立身於宇宙之中，無上下左右、無前後遠近，只有夜景綴著繁星，完全圈住我。

猛眨眼，「…郝瑪莉！妳搞什麼鬼！快放老娘出去！」

『夜啊～人家沒有對妳惡作劇啦～別把那次的玩笑記那麼牢嘛～』

「掯！下藥迷昏我，還把我丟在科幻拍片廠，找臨時演員來騙我說我被外星人抓了！真他媽是個玩笑！妳這次又搞什麼？」

『夜啊…妳發火了耶～』滿是詫異。

「屁話！我是人不是神，老讓妳這樣整，不火才怪。快放我出去，不然我砸爛這邊，看妳怎麼賠。」

『夜啊，妳冷靜點聽人家說嘛～』

「兩分鐘重點。」

『…其實人家是來道歉的，人家真的不知道分魂託世會產生缺陷，居然還對妳下這麼重的毒手，雖然最後會有驚無險，但人家很愧疚嘛！都是那個死老頭不好！說人家擅自延怠登天就職、公務曠廢多年，絕不能再三魂託世追尋，所以人家只好將人魂部份分出去投胎，天地魂回歸仙庭，結果那死老頭居然沒提醒人家，所謂人魂是三魂中最卑劣、七情六慾最深的，妳說他過不過份？』

「…郝瑪莉，妳確定妳講得是中文嗎？」這女人說得飛快，但段落還是有顧到，每一句都很清晰，每一字都很明白，可為啥我聽得很模糊，完全意會不來？

『夜啊！人家沒很多時間詳細解釋，妳只要記得千萬別惱人家，人家真的是被騙了，絕對不是存心害妳，人家也盡了最大努力護妳周全，最壞的是那班成仙的老不死，妳未來所有坎坷都是他們的陰謀就好。』

腦袋即將被她攪成稀巴爛前，倏然憶起自己近來遭遇，馬上怒不可抑，「郝瑪莉！是妳把我弄來這見鬼的朝代對不對？」

『呃…』

「鵝比鴨大啦鵝！我嚴重警告妳，郝瑪莉！快把老娘弄回２１世紀！」

『那個…夜啊…妳２１世紀的身體已經毀了耶…』

「聽妳在放屁！如果毀了，難不成我現在是附身嗎？那這身體跟我的也太像了。」

『因為那身體是藉由妳潛藏靈氣，以妳凡間花體所化的咩…妳未落凡塵之前，凝神具體就是那付樣子啊…』

「別再跟我啦咧那些有的沒的！反正老娘要回２１世紀！」

『可是妳本命花根在這裡…移到２１世紀就死翹翹啦…』

「啊～～～～～～」發洩似扯開喉嚨尖叫，「老娘寧可死在２１世紀！也不要活在這將人逼瘋的神恩皇朝！」

『夜啊，妳本來就不屬於２１世紀，總得回歸至真正命軌，而且一切都來不及了…所有牽扯已經轉動，人家只能盡量保護妳安全了結此世責任…』

「郝瑪莉！」

『夜啊，人家沒時間了，千萬記得別氣人家，有機會一定要去尋根，別勾引太多男人，人家幫妳選得老公比較好。還有，如果以後發現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妳要相信那是人家一片好意，至於災難、挫折什麼的，那一定不是人家幹的，總之小心人性險惡、處處保重自己…』

「妳這無聊瘋女人又背著我做了啥子？」

『夜啊，妳脾氣火爆好多喔，枉費人家干犯天條來探望妳…啊！巡邏神兵來了！』

「郝瑪莉！郝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