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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再三囑咐小丫不許偷跑出府後,便晃晃悠悠地前去精饌食坊。

「好貨~」很是故意加欠扁,一踏進食坊門就大囔。

我發誓我看到好貨兩鬢青筋跳動。

「小二!給我拿掃把將那死丫頭轟出去!」她怒歸她怒,店裡夥計哪個不知道我最愛拈他們家風騷老闆娘虎鬚,而這個一身媚骨的老闆娘對我除了吼吼,是決計不允誰動我根毛的。

「唉唷!幹嘛這樣?」十足痞子似搭上她的肩,「倫家知道妳昨晚想倫家想得睡不好,天一光就屁顛屁顛地來探妳,妳偏讓人轟倫家出去,捨得嗎?」

好貨狠擰著我衣袖…她不敢真捏我啦…「就妳最貧嘴!不守著妳家小姐,跑來攪什麼亂?」

「嘿嘿…」賊笑,「親親忘記昨晚交代妳的事啦?」

「少噁了妳!」一把頂開我,「知妳是急火苗,連夜給妳辦妥了,吶!」

接過好貨在櫃檯下塞來的小包袱,她嘴裡還念著,「用的方法都標在瓶上了,妳可當心著點,別驅不了蟲,反把自己給嗆死了。」

「我不是啥好人,所以命長得很,多謝親親關心。」屈膝歪著脖將腦袋擱在她肩上,存心噁死她。

好貨一臉受不了地將我推開,「去去去!我真同情妳將來相公,不讓妳鬧噘了,也給妳氣傻了。」

「這位施主…」合十敬禮,「貧尼說過,未免荼害蒼生,貧尼自願長伴青燈,阿彌陀佛。」

「我看省了吧!」好貨揮揮手中錦帕,「妳要真出家,幫妳剃度的庵堂定在不日內人去樓空,不留生息。」

捧頰驚呼,「妳這麼看得起我啊?」

那廂又好氣又好笑,「我真擔心妳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喔~」

「嫁人有什麼好的?」21世紀一夫一妻婚姻我都不屑了,更何況是這年代的一夫多妻。

好貨扳正神色,「女子終該有個歸宿。」

攬過她進了靠櫃檯的包廂落座,「那妳想過嫁人嗎?」

好貨牽起淡淡苦笑,「我這麼個殘花敗柳,哪會奢望那些…」

冷嗤,「要我說啊…如果一個男人只要求自己娘子必須是個完璧,那這種男人也沒啥寄託終身的價值,膚淺。」

好貨直晃腦,「就不懂妳那堆怪異思想是打哪生出來的?莫非是妳族人都如妳這般?」

凡是問過我出身的人,都被我用瞎掰的『台灣布滿族』給唬過,可我透露的部份很少。畢竟,21世紀人文風情比起這年代,那簡直就叫光怪陸離,我怕嚇死聽眾。

但好貨的觀念有必要做適度修正,「同樣都是人,什麼道理男子能三妻四妾、留連花叢,女子卻不能?」

好貨張大了嘴,「難道妳還想學男子那樣,也弄啥正室、側室、庶室的?」

橫她一眼,我還正試、測試、數試勒!我沒事試來試去的幹嘛?

「我問妳,如果有人要妳拿一兩金子跟他換一兩銀子,妳肯不肯?」

「當然不肯!」好貨立刻瞪過來。

「那,一個已經不知道睡過多少女人的男人,憑什麼要求妳是個處兒?」

「欸…」遲疑了。

「我家鄉有句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堅信,男女之間,應該是妳給了多少,就要收回多少。全心全意去對待一個人,卻只換來他幾分之一,這叫賠本。姑娘我素來不幹這種昏頭交易。」

「說得輕巧。」好貨不贊同,「女人打一出生就注定敗在感情上,哪天妳真動了心,又管得了對方是不是已經妻妾成群,還不眼巴巴的貼上去?」

冷笑,「那叫蠢,叫沒腦袋。還沒弄清楚對方底細就動心,原因為何?貪他溫柔體貼、甜言蜜語?又或是盤算著他家財萬貫,往後衣食無憂?這世上沒有什麼純粹的事,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才叫硬道理。」

「越說越矛盾。」好貨理解不過來,「妳腦子裡到底都轉些啥?」

「我只是想跟妳說,如果妳認為終該有個歸宿,那就別再惦著過去往事。有頭髮的誰想當禿子?妳當初淪落風塵,難道是妳的錯?再說了,有人賣也得有人買。這賣與買之間,硬要論是非,那還真難講買得就乾淨呢。何況,妳如今可是煙霞城最富盛名的食坊老闆娘,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哪點輸給人家了?只有配不上妳的,沒有妳配不上滴。」

好貨愣了半晌,才扯出抹要笑不笑,「…都快弄不明白妳這丫頭今年到底多大了。」

「十二。」皮皮回她。

「去!」好貨噓了聲,「說妳二十都還嫌說小了,活脫脫就一人精。」

「我天縱英才嘛…」驕傲得勒!

好貨翻著白眼擺擺手,一臉說不過我樣。

淺笑著轉移話題,「讓妳給我找人選,是去打聽了沒有?」

「小姑奶奶交代下來的,我能不急如星火給妳辦了嗎?」好貨向我傾來,壓低嗓,「春花樓有個嫣紅姊兒,今年二十五了,七歲時讓她那個賭鬼爹賣進院裡,十四歲就給開了苞,頭牌當了六年多,如今過了氣,想著出來換個買賣。這人手腕頂好、頭腦精明,就是身傲骨忍不得給人壓在頭上。妳若馴服得了,倒會是個啵兒棒的老鴇。」

「很熟?」

「有點交情。」

挑眉,「…她不想從良嗎?」

好貨蔑笑,「她讓男人給捧慣了,也看透了男人的嘴臉,頭牌生涯嬌養出吃不得苦的脾性,妳叫她從良到哪去?要不如此,她也不會至今還待在春花樓裡。」

「約她出來談談吧。」

好貨樂了,「就等妳這句。我昨晚早將人包出來擱在後頭了,我去給妳叫來啊!」

瞠目。

啥時這丫變得這麼鬼啦?

瞪著她扭擺腰肢興沖沖地小跑出去,好笑地搖搖頭。起身讓夥計給我上些茶點,便悠哉悠哉的等她將人領來。

我並無企圖當商賈,大楊夫婦、好貨硬奉我為幕後大老闆實非我所願。但既然插手了小丫的將來路,該鋪的盤、該打的地基、該備的後援,那是一樣也少不得。

青樓,自古以來就是暗處消息最好的收集地。男人,一旦進了歡場,溫香軟玉在抱,酒酣耳熱之際,嘴巴必定不牢靠。那些檯面下的髒事,不到那場合,是不會見光的。我需要這樣一個情報站,來輔助以後的安排。

嫣紅是塊不錯的料子。

問了她些刁鑽問題,聽她回答,已大致摸清她的個性。

如好貨所說,嫣紅頗具傲骨,帶點被寵壞的脾氣,但眼色滿好,也懂得適時適度的彎腰,應對進退上頗具大家風範,談起床第之事面不改色,安撫糾紛的辦法也算圓滑委婉,就是某些觀念見地窄小了些。

在肯定她資質後,我跟她說,「所有開店資金我一力承擔,我只有些要求與條件…

第一、我不買斷姑娘終身。只要工作滿三年並償清所欠金額,即可恢復自由,要走要留皆自便。

第二、我不逼良為娼。不論姑娘們先前是否曾有過陪睡紀錄,入了樓來,都由她們自行決定允不允此類交易。

第三、我不抽取重佣。每位姑娘都能分得其接待客人在酒菜上消費的十分之二,侍寢費與私下客人所贈全由她們自行處理,絕不干涉。

第四、我不留無用之人。有任何想學的東西,都可以安排學習,並給予月事例假、每月免費醫診,有啥難題都可提出商量,我會盡量幫忙解決,就是不容許姑娘們接待成績掛零。

第五、絕對不許跟任何人提到我是出資者。每月所得扣除總開支後盈餘,我收六分之一,妳佔六分之四,剩下分給當月接待人數最高的五名。」

嫣紅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倒是好貨直拍桌稱讚,「我也要投資當幕後老闆!」

「好啊…那酒菜由妳負責,我另外給妳念份食譜,別跟這兒重複到。」

「喔!」好貨立刻跳腳,「妳當初還說全教我了勒!」

唇角微勾,「不留一手,怎麼有後路?」

「妳好樣的!」好貨直噴氣。

「我要青樓也能端出特色料理,不然如何能讓來客甘願掏出重金?又怎麼在大同小異下求勝?妳說是吧?」

好貨無語了,只能拜服。

愣了半天的嫣紅終於清醒,「妳…妳到底是什麼人?」

「標準小人。」痞笑。

好貨樂壞了,歡得飆淚,「對!對!還是個頂級怪人、專長嚇人、嗜好整人、整天耍人的無恥女人。」

非常正經地朝她搖搖食指,「我還沒來潮,不算女人。」

「去妳的!」好貨捏錦帕揮來。

嫣紅終於下定決心,雙眼晶亮,「不管妳是什麼人,只要妳方才所言都是認真的,我誓必如妳所願!並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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