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透的獨思居

因為隱身術之故，攸莉等人很順利的衝到海邊，衝入了夜色之中。

直到邁入這片濃重夜色，他們才發現，這夜幕怎地，看來好無邊無際？

而且好安靜…靜到連海浪拍岸聲都沒有，卻不會讓人產生恐懼感，反而像是沉睡無夢般平和寧馨。

放眼望去，絲毫不見任何光芒。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但他們視線所及，任何事物都如同白晝下清晰。所以，他們也很快發現，他們身上散發著光暈，是唯七的光亮來源。

且光暈模樣挺怪，完全是自家信奉的神祇外型。

一時之間，讓七人頗感新奇又哭笑不得。

罩著雄壯威武的薩隆尼神光暈，攸莉看起來大了兩號不只，「現在呢？過海去？」

簡直像背著顆太陽的芭絲往上張望，「好像不能召喚鳥妖耶…」

有龍神在身上張牙舞爪的藍華揉著額角，「鳥妖沒同步接受隱身術，召喚過來只會引人注目。」

蠻蠻頹喪的坐在八雲肩窩，根本不願去細思自己被伽拿神輪廓籠罩有多滑稽，更不想瞥見八雲週邊那個正在對她怒目的阿須倫神，「那我們要怎麼渡海？游過去？」

這些光暈十分詭異的像有自我意識，有表情，會活動…雖沒帶來毛骨悚然感，卻難免不想直視…幸好這些神祇輪廓完全不會開口說話……

自從踏入夜幕後，就不由自主離地三十公分半飄半飛的赤拓，看到自身光暈才約略明白，傳聞中，火鳳凰神不沾塵土，所以自己才會沒法站在地面上吧？

「我先飛過去瞧瞧？」似乎也只剩下他有能力橫渡海峽。

「先等等。」派翠阻止他，漾著一臉驕傲的阿須倫神光暈，她緩步踏上海水…真的就是踏在海水上…欣喜回頭，「如我所想！我們可以走過去。」

壓根沒發覺自己的神祇光暈正跟蠻蠻身上的神祇光暈在比眼珠大小的八雲，快步跟隨派翠踏上海浪，「真的呢！大家快來吧！」

八雲一靠過去，連派翠身上的阿須倫神光暈都偏頭瞪向伽拿神光暈…

蠻蠻覺得壓力好大…

更難懂的是，芭絲接近後，所有神祇光暈全扭過頭，針對那顆太陽露出十足不屑。

是怎樣？各家神祇有世仇喔？

七人決定徹底無視身上的神祇光暈，默默踏著海水朝闇影山邁進。

不過沉默沒維持太久，前方道路仍漫長，向來聒噪的攸莉已經忍不住開始嘰嘰喳喳，「你們有沒有跟我同樣的感覺？我覺得我好像恢復成剛去聯盟報到的新手，渾身能力低下到好像只配打席豐平原最外側的小肥兔了耶！」

「咦！？」

眾人紛紛拿出實驗精神，果然發現他們只剩下最基本的護身術。

攸莉搔搔頭，「怎麼會這樣啊？」

藍華蹙眉，「也許…是因為這裡是大神結界。在大神面前，各家能力如同虛無。」

「那又怎麼解釋我們還保有最基本能力？」攸莉皺起俏鼻。

蠻蠻老氣橫秋的表情再現，「傳說中，眾生靈與生俱來的基本護身法，是大神創物之初就灌注在血緣內的。因為，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大道循環必遵鐵律，也是生態平衡必須的絕對存在法則。縱使是大神，也不能違背天道，而讓眾生只增不減。」

攸莉懂了。點點頭，「那會人口爆炸，搞到沒地方住。」

芭絲歪著明媚小臉，邊幻想大家都不老不死過了數百年，子孫滿堂到輩分越叫越高的情景，邊發噱，「噗！那還滿恐怖的喔？」

「如同有光就有暗，有善良自然有邪惡般…天下事物都脫離不了一體兩面。」藍華端起嚴肅，「只有一方單純存在，反而會因為失去平衡導致毀滅。」

「這麼說來，有得就有失嘍？」攸莉似懂非懂，「那我們在能力越修越高後，失去了什麼？」

「總體來說，就是時間。」蠻蠻低嘆，「雖然細節上因人而異，但大家在力求精進時，已經把時間都消耗在這上面。仔細想想，我們已經有多久沒好好陪家人吃頓飯？坐下來悠哉悠哉的談天閒扯了？」

派翠垮下臉，「從我入討伐團，就沒啥空陪我父母吃飯了。每天回到居所，只想倒頭大睡，養足精神好應付修練…」

八雲搔著脖子，「這樣想來，我們好像損失了維繫深厚親情的時間喔？」

「再從另一方面來論…」赤拓感觸很深的接口，「沒家人或不重視家人者，甚至是把追求能力成就當志願興趣者，消耗大把時間在修練上，他們可以大聲說自己是為了天下眾生，為了正義和平，甚至宣稱自己在修行路上獲得了友誼、榮耀…種種、種種，可是誰不是因而產生了比較心？產生了一種貪慾？產生了所謂厲害得失？這就已經失去了最初的純真…」

「但凡有靈眾生，心態總是複雜的。」蠻蠻半倚在扎人大頭旁，「更嚴格來說，與生俱來的求生意志，本身就是種貪念。沒有真正的單純…」

攸莉吊著白眼，「拜託一下，不要搶著化身當老學究好不好？既然誕生於天地間，拼命努力活下去是哪兒不對了？求生存又是哪兒不單純了？我們又不像邪魔軍以屠殺為樂，也不像某些泯滅天良的人盡幹些狗屁倒灶的事，安安分分的當著平凡人，了不起就是參加討伐團宰宰那些小妖小怪，平添了一些多餘殺孽，又如何？現在世界生存之道唯有如此啊！不然乾脆直接抹脖子，最是純潔高貴啦！偏偏自殺也是有罪的喔！還是當個庸碌平民任邪魔軍宰割？要我說，矛盾才是至高無上的真理！」

讓攸莉這一辯，大家都啞口無言。

很似是而非？

但冷靜深思，這世間道理，哪樣不是如此似是而非？

「再說啦！」她還有話要講，「想這些作啥？只要乖乖的，別對不起自己，別陷害別人，這就是單純了啊！想那麼多只會更無所適從，更分不清黑白是非，更容易心生邪惡罷了。我們是凡人，不是神耶！沒事不要追求大智慧，那只會弄得好像自尋煩惱好嗎？」

八雲率先爽朗大笑，伸手揉亂攸莉一頭薰衣草紫短髮，「這真是活生生的大智若愚的樣本了。」

其他人也輕笑著湊過來一人揉一把，瞬間把攸莉撓得像頂著鳥窩，讓她氣呼呼地鼓著粉嫩雙頰。

說說笑笑間，他們也接近到足以看清闇影山輪廓。

「欸…」攸莉眨著眼，遲疑地指過去，「是我眼花還是產生幻覺？山頭那邊好像有三道微光耶！」

眾人定睛瞧去，那片黑壓壓的山頭上果然隱約閃著三道微弱光芒，有點忽明忽暗的。

若依他們目前的狀況推斷，凡是所謂人類進到大神結界後，都會產生光暈來說的話，那微弱光芒有沒有可能就是失蹤的那幾人？

（雖說七大種族各自擁有不同血脈，但是其本質都脫離不了人類。而他們身邊隨行的蛇怪與花精，就沒有散發光暈了唷！特此說明。）

「可是…」芭絲張望著，「怎麼只有三個微光？難道不是霜默姊姊跟銀黓大哥，還有我姊跟潘恩哥嗎？」

「有可能是因為…」藍華垂睫細思，「巫女閣下信奉的是大神，而代表大神的是黑夜，所以才沒發出光芒吧…」

「銀黓老哥也是黑國人啊！」攸莉又抓到疑點，「…雖然他混血…但總不可能信奉其他神祇吧？」

「這很難說。」蠻蠻憶起工坊初相遇，「銀黓不是早就被趕出黑國嗎？說不定他因此改奉其他神祇也是有可能的。」

芭絲同意，「也對，銀黓大哥有混血，說不定是信奉他親生父親那邊的神祇。」

「我知道了！」派翠突然擊掌大喊，瞇眼掃視被她嚇到的六人，「先前就聽過，你們跟黑國巫女還有第一高手銀黓有點交情，我還沒多想什麼。但是這一路過來，你們每次提到黑國巫女跟銀黓都一付十分相熟的口吻。所以，是他們賣彩鱗給你們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六人迅速齊聲否認。

派翠才不信，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傳聞中，黑國巫女跟銀黓都有比尋常人還高的天份，又是唯二封頂的九十戰，憑他們兩人聯手，的確是有足以所向披靡的戰力。照這樣推測，他們合力闖翠沼地穴應該是沒多大問題。所以，彩鱗一定是他們抓來賣你們的對吧？」

「唉唷！」攸莉還想打混過去，「妳看過他們帶彩鱗沒有？如果是他們抓的，他們怎會自己不留兩隻來養？妳推測的不對啦！」

「是呀！是呀！」芭絲連忙贊聲，「我們遵守交易保密條款，真的不能透漏賣家是誰。妳就別為難我們，也別亂猜了。」

不是不能告知派翠，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咩！這種天大好康，自然是誰也不知道最好。萬一東扯西扯，扯出一堆推卸不掉的交情名單出來，不累死那兩大榜首才怪！

派翠還是疑慮難減的來回審視六人，「…真的不是？」

「絕對不是！」六人又迅速齊聲回答。

他們沒說謊喔！彩鱗是那兩人送的，不是賣的。所以他們非常老實。

派翠聳聳肩，「好吧…本來想說，如果確定是他們抓來賣的，我也想買一隻。既然不是，只好回去後努力練等，乾脆整個公會都發動去闖地穴好了。」

「千萬不要！」攸莉急忙阻止，「那是拿階級跟經驗開玩笑。」

派翠雙唇妖艷一勾，「這我當然知道。只是說笑的而已，不用那麼緊張。」復又臉蛋一垮，「只是八十以後超難升等的…所需經驗高到簡直讓人想哭。有夠佩服黑國巫女跟銀黓那麼快封頂…」

「那兩個算非常人，拿他們當標準，是跟自己過不去。」八雲親眼見識過那般風采後，就有很深刻體悟。安慰地拍拍派翠的背，「以適合自己的速度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邁進，才是輕鬆正確的修練之道。」

赤拓飄飛著數度凝向山頭微光，再對照大家身上的光暈顏色，越看越覺得不太對。於是向眾人提出，「你們仔細看那三道光芒……有金黃色、有紫色，還能猜成是賽玲娜與潘恩，但…另外一道是銀白色……哪族神祇是銀白表徵？」

這個……

「古老傳說中…」藍華蹙眉，「象徵銀白的神祇…只有最早消逝的冰霜女神…莫非銀黓信奉的是冰霜女神？」

攸莉昂著下巴，望著逐漸接近的高聳山頭，「我跟芭絲都懷疑過，銀黓老哥應該是混了雪族的血。因為他額角那兩撮銀亮髮絲，超像傳說中已經滅族的雪族人特色。」

芭絲點點頭，「可是，雪族人明明很早很早之前就從世界上消失了，連帶冰霜女神跟雪季都只剩下古老典籍內的模糊記載。偏偏我們又想不到天地間還有哪個種族擁有銀色頭髮，也不敢直接問銀黓大哥…所以…詳情我們也不清楚…」

誰會去信奉一個只剩下模糊記載的神祇？這讓大家都想不通…

「或許…山頭上的…是其他更早一步踏入結界的人…」蠻蠻並不樂意如此猜測，這等於間接抹煞了眾人期盼能找回潘恩跟賽玲娜屍首的希望，也讓黑霜默跟銀黓的生死更加難明。可…她向來最實際，必須讓大家早點作好最壞準備…

「啊！」攸莉煩躁大吼，「不要在這邊光猜啦！我們加快腳步衝上山頭，不就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