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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還是不太能釋懷…

我猜,我本來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

比較像是用來關我的這間房,並不在他府邸內,而是位於他工作之處的正後方,尋常時間裡是個禁地,除了送東西、打掃的婢女外,誰也不得擅入。

而那個婢女…不但是個啞巴,還是個聾子,甚至大字都不識一個,像被特地交代過般,既使我故意晃到她面前,她也會立刻垂頭閉眼,當啥都沒看見。

不就幸好這邊沒有那種忽然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的怪脾氣,否則,多不方便啊。

問他為何不將我安置在府邸?

「夜兒,為夫自任職後,便遷入此處,實難安心放妳一人於府內,妳…太容易引起男子覬覦,夜兒是知道的吧?」

當時我橫他一眼,沒好氣地翻身睡覺。

我覺得,自己並非多出色,整張臉蛋,僅有一雙眼稱得上美麗……簡直是美得過火了,害我很想找東西遮起來。

他當然予以否決,「夜兒這樣很好,只有為夫欣賞得到。」

說真格的,剛開始時,非常不適應他自稱『為夫』,也不喜歡他喊我『夜兒』,但連續一個月被迫這樣聽下來,神經都遭麻痺,我現在偶而也會開口喊他夫君…

猶記得,那天頭次這麼喊他時,黑金眸散發出的光采,那是比啥都要亮,差點把我閃瞎,也險些讓他給吻斷氣…有必要那麼激動嗎?

後來只要如此稱呼,他就會掛上很幸福、甜蜜、滿足的微笑,眸內深情足以溺死人。

尚算感激他的一點,就是…他雖然極端喜愛非禮我,卻始終沒完成最後一步,可也沒跟我客氣……

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沒沾過他的口水,實在是……很想飆粗口啊。

這人…以這種色情手段逼我習慣他。猜想,他必然有察覺到,我其實非常不愛被碰,面對他的親近,總是百般忍耐,不時得自我勸誡,我們是夫妻…不能翻臉…不能翻臉…

可免不了背著他,以雙掌用力抹拭著自己,想擦掉他殘留的體溫與撫觸。

大概因此,他一回房必要擁抱,一洗澡必要共浴,一睡覺必要脫衣,硬是摸遍裡裡外外,鬧得我啥排斥、厭惡都只能含淚舉白旗投降。

這段期間,他白日於外工作,陸續搬入房中的書籍,使我不致無聊,倒是頗訝異那看來滿瘦弱的婢女,竟力大無窮似,經常一抬,就是內裝數十冊竹片、皮革、絹布、紙類雜書的中型木箱,瞧她跟端盤茶點入內無何不同,真叫我佩服。

他甚少於黃昏前回房,偶而回來,定是抱著我沉默微顫,像有什麼不安、恐懼,問他,他總不語,那晚就會特別激烈,讓我直想求饒。

自從我肯喊他夫君,他攻勢便緩和些許,會在睡前與我談天說地,聊我讀了什麼書,有何感想,耐心傾聽、同我討論、交換看法。

大多時候,他會因我的觀念、見解而錯愕無言,但他不跟我爭辯,而是採取委婉方式,引經據典地講述著常理該當如何,我往往嗤之以鼻,反過來噼哩啪啦地全駁回去。

他總漾著無奈寵溺的笑,「夜兒,為夫並非希望妳改變,卻難免憂心妳的特別,終有一日會使為夫失去妳…」

「怕我闖禍丟命嗎?」

他輕搖頭,「怕這樣的妳,太讓人眩惑、愛不釋手、引來搶奪…」

「我成日在房內,你還煩惱啊?」

溫潤長指撫畫過我的五官,「…夜兒氣為夫困著妳嗎?」

歪頸想了想,「那倒沒有,我原是個懶性極重的人吧?還滿享受這種生活的。」

他沒再回話,只是緊緊擁著我,像要將我嵌入體內般。

我是說真的,對於被限制在房內不得外出,我沒啥埋怨。這房間日照好,床上又擺著長型靠枕,能讓我躺著撐肘看書順便曬太陽,茶點膳食永遠固定供應,既悠哉寧靜,更無人攪擾,啥都無須操心,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活生生就一米蟲,自得其樂地很。

外頭世界怎樣,我毫無好奇,目前如此,於我已是萬事足,硬要談不滿,也只有這身穿著…

憑啥那婢女能從脖子包到腳,我就得穿的這般暴露?

肚兜、薄圓長裙加外罩薄紗曳地長衫,後露腰背以上,前露一半胸膛與肩膀、雙臂,薄紗透明得有遮跟沒遮近乎一樣,啊是差在哪裡?

怒怒提出質詢,他卻笑得情色盎然,邊毛手毛腳,邊解釋說,「這非稱肚兜,而叫短襦。如此雖掩猶現的大袖衫,還是夜兒一手設計的。」

騙人!我巴不得能跟那婢女換衣服,哪可能設計這麼挑逗感官的東西?

要不是整櫃屬於我的衣物皆黑色,我還想乾脆穿他的勒!反正他那些寬袍也全使用烏金絲緞、絨綢裁製,瞧著、摸著都順心得很,唯一缺點就是太厚了…

好吧,我坦承,本人對黑色有無法抗拒地變態熱愛,連帶有時也會望著他失神。誰讓他的雙眸、眉睫、長髮,甚至身上體毛……都是那般柔耀美麗的黑金色澤,漂亮得使人難以克制,幾欲垂涎三尺。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雖依舊存疑,卻無法否認他是個極好的伴侶,博學睿智、觀察細膩、思慮敏捷、謙和穩重、深情溫柔,再配上那俊逸非凡的外表、風采,這麼好的夫君,打燈籠都無處找吧?

他若真是騙我,圖的是什麼?

他若句句屬實,又為何似有所懼?端差沒將我鎖在房裏。

矛盾,隱藏於他言行間,亦挾扼著我的徬徨。

記憶完全沒有恢復傾向,但經常做些怪夢……有時,一頭巨大黑豹撲咬向我,卻是牠碎心裂魂的咆嘯著嘔血。有時,換一隻精瘦黑蠶以牙將我撕得七零八落,而我無聲哀泣。

想不透涵義與關聯,索性將之歸咎於某人老愛啃吮我的緣故。

偶而,腦中會閃過一、兩個畫面,模糊、矇矓、難以辨識,每次都出現在他分身頂住我〝門口〞時,功效比冰水還好,瞬間令人清醒…

「夜兒…」溫潤嗓音沙啞裡溢著忍痛挫敗。

訥訥地縮回〝兇手〞,「呃…那個…」

「夜兒…將之扯壞了,妳讓為夫如何傳宗接代?」修長優美的身軀翻轉躺於一旁,並將我撈至其上趴伏。

自知理虧,討饒地攀住他雙肩,親了下他嘴角,「唔…我怕嘛…」

「…還是不行嗎?」語氣空遠、受傷。

「夫君…」無措地望著他。

黑金眸凝來,其內情慾裊繞,淡紫薄唇吐出迷魅,「夜兒…幫幫為夫…」

羞緋雙頰,緩緩朝下探掌,柔握住那炙熱硬挺,於兩人深吻的節奏中,讓他舒解。

此時,我總難以自己的,因他滾燙潮紅膚色、醇酒般醉人沉吟,及交織著快樂、忍耐、痛苦的媚艷神情,激盪不已。

事後,他都會喃喃喚著我,一聲又一聲、一聲接一聲,「夜兒…夜兒…夜兒…」

像唸著咒、編著繩、敲著鐘,蠱惑、綑綁、震鳴,一吋吋磨損我的懷疑。

這人太賊了!

今天,當我正因一本鄉野趣談笑得亂沒形象時,他突然回房,害我險些嗆到。

面容染層愁緒,雙臂圈攏我,「夜兒,妳已足月未曾出門,可有想要上街走走?」

乖巧偎於他頸邊,兩手環疊在他腰後,「不怎麼想。」

「為夫擔心妳悶壞了。」

「不會啊,你找了這麼多書給我看。」

溫潤嗓含笑,「小書癡。」

抬頭朝他咧嘴,眼珠滴溜一轉,改揪著他袍領撒嬌,「夫君,我方才讀到本遊記,提及民間有禁書…」

淡紫薄唇頓成似揚非揚,「女兒家,那種書最好別看。」

瞪,「禁書好多種,你又知道我說哪種了?」

黑金眸瑩光流閃,「妳雖然幾乎什麼書都看,但實際偏好的,還是些風花雪月。所以,妳定是要為夫替妳購置…淫書。」

「對啊。」毫不害臊。

他將嘴貼在我耳邊,沉啞呢語,「親身經歷難道不比文字來得精采?」

微微燥熱…「那不一樣。」

雙臂漸漸縮緊,俊逸臉龐埋進我髮絲間,「夜兒……若為夫欲這樣囚著妳一生,妳可會怨恨為夫?」

輕嘆,「…你果然有事瞞我。」

「夜兒…為夫等了妳很久,才終於擁有妳,為夫所做的一切,皆因唯恐失去妳……妳不會知道,為夫愛著妳多少年…」

皺眉,「我們不是只見過一面?」

他幾不可察地搖頭,「是妳只見過為夫一面…」

蛤?扁眼、扭唇,「你是說你曾偷看過我很多面?」

溢出輕笑,「夜兒太迷人了…」

抿嘴,將臉靠在他頸窩,「夫君,你究竟在憂慮什麼?你無法哄我一輩子的,若有天我記憶恢復,得知真相,難保不會因而惱怒,你真打算永遠不說嗎?」

「夜兒,為夫真寧願妳魯鈍些,別如此聰慧。妳可以繼續保持猜疑,但至少,請妳相信,為夫確實愛妳到無法自拔,絕不能沒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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