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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死……

桑心最近深深這麼覺得……

她就快死在上司那一天比一天還變態的遷怒行為下了。

為什麼千辛萬苦弄來三名特助,巴望著能為自己培養出優秀接班人,好〝告老還鄉〞的主意,如今看來這麼餿?

杜大小姐打著見習的嚴正旗幟,非要在每次桑心進副總裁辦公室時跟入,她是能拒絕喔?

既然沒拒絕杜妍玫,當然更無法只獨厚她一人,而撇下佟曉蘭跟司空無垠。

桑心當然也知道上司極端不喜被人垂涎,但是三名特助很乖啊!跟進去後,安靜得像不存在…呃……她總不能把三人戳瞎吧?

欲哭無淚,桑心真的很欲哭無淚。

死小孩自她默許三名特助跟進跟出後,臉色越來越冷,寒冰眼刀越來越銳利,周身氣溫越降越低,加班時間越拖越長。

桑心都快看不懂滕御風是想嚇跑三名特助,還是想整死她這名秘書了。

兩星期了…她每天睡不到四小時的痛苦生活…已經持續兩星期了……

杜妍玫跟佟曉蘭只撐了五天,之後就每天找理由,只肯待到晚上八點。司空無垠厲害些,硬是撐了十天,可是之後也開始準八點下班。唯有她……憔悴到足以cosplay被擰乾後維持原狀曝曬的抹布…滿腔悲憤地每天陪著工作狂魔熬到半夜兩、三點!然後又清晨準六點半進公司報到。

這是什麼命?什麼命啊!!!!

沐凝妝還追問為啥她沒愛上滕御風……

原因不夠明顯嗎??

桑心自問沒有被虐狂,心理狀態健全得很。

非人加班生活堂堂邁入第十五天。

目送三個特助像逃難般離去後,桑心決定不忍了!

「我也要下班!」衝入上司辦公室,雙掌往桌上一拍,氣勢磅礡。

滕御風連施捨她一眼都沒有,「不准。」

「副總裁大人…」好想撲上去咬死他,「如果您不想聽到我住院的消息,請停止這種扼殺我生命的加班酷刑。」

「桑秘書以為我是在找妳麻煩嗎?」霜寒目光朝她定定望來。

不是嗎?桑心挑釁回望。

滕御風薄唇一勾,「談判要先開出條件啊~桑秘書。」

兩額青筋霎時浮現,「你成熟一點好不好!?」桑心氣得雙拳緊握,「就算我真的那麼不幸,得為你賣命直到退休年齡,可公司業務不斷成長是事實,公事越來越繁忙也是事實,真的找不到其他人能面對你而無動於衷更是事實!你如果不配合我訓練助手,最後一定是我先累垮,接著就是你!」

也不想想她這苦命秘書先行替他省下了多少煩惱根源。

滕御風姿態悠閒地向椅背靠去,「妳是在爭取還是在強調妳的不可取代性?」

啪!

桑心清楚聽到腦內某條神經繃斷的聲音,五官頓時猙獰萬分,「副總裁大人!你最好別忘記,我的合約只簽五年!」

「還有一年多不是嗎?」完全沒把這等威脅放在眼裡。

媽的!最好一年多夠你找到另外一個倒楣十輩子的人啦!桑心用力腹誹。

「你休想我會續約!」這點要慎重聲明。

「我知道。」滕御風仍無關緊要般,「妳表現得十分清楚。」

桑心倏然升起戒備,緩緩退了一步。

不對勁…這死小孩這麼雲淡風輕,太不對勁了…

桑心絕對不會錯估自己之於上司的重要性,更早就準備好要打上一場攻防戰。但如今從死小孩的態度看來,像是毫不在意她這秘書留任與否……莫非……

「那…我能提早請辭嗎?」桑心以禱告姿勢,雙眼水亮地凝著上司。

「不能。」

隨滕御風話語一落,桑心又板起臉,「所以,你有因應對策了?」

「妳是來討論妳的工作合約?」俊眉略挑。

對吼!

桑心挫敗地揉著額角,「不是。」最近真的過累了,輕易就被上司牽著鼻子團團轉,「副總裁大人,小的是來懇請您,以後有事可以用嘴巴商量,高抬貴手省下折磨伎倆,您說好不好呢?」

那付諂媚樣,假的全無真誠。滕御風長睫微垂,「我不接受次級品。」

啪!

腦中再斷某條神經。

聽聽!這是什麼話!這死小孩以為他是凡夫俗子嗎?還是以為普天之下要找一個同她一樣,輕易看出他萬千光芒下真實死德性的人很容易?就算能找到如她一般,完全不被那張俊絕人寰的臉引誘,對方肯不肯來讓他折磨,有沒有能力勝任這龐大工作量,可以熬多久也還是未知數!

他當要培養一個能待在他身邊成為左右手的人很簡單嗎!?

多日疲憊加上此刻心火狂燃,竟使得桑心眼前一黑,雙膝一軟,歪坐在地毯上。

「桑秘書?」

暈眩像是緊緊纏上軀體的蛇,從腳底一路盤旋上來,雙眼彷彿被罩上一層黑紗,視線昏暗且模糊。

「桑秘書?」

頰邊傳來被輕拍的疼痛,桑心連反擊的力氣都沒有,只閃過一個念頭,死小孩!你他媽的在報仇啊?

全身變得沉重無比,眼皮也毫不受指揮的重重垂下,自己好像被抱了起來,好像窩進了誰懷中,好像被安置到冰涼的沙發上,好像聽到了一聲嘆息……

太累了,她實在太累了,累到懶得再去追究,任憑疲倦擄獲她四肢百骸,沉沉睡去。

* * *     * * *     * * *

桑心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神智似醒未醒,迷迷糊糊間,有談話聲飄入。

「…疲勞過度,肝火虛旺,底子受損,脈浮紊亂。你這小子是怎麼折磨人的?」有點耳熟的蒼勁嗓音緩緩傳來。

在哪聽過呢?這人的聲音…

「你啊你!別仗著自己根底結實,就當大家都同你一般好命。你是打斷奶就被父母費心培養出一副鐵般底子,但尋常人可沒這等本錢。就拿躺那邊的丫頭來說,她天生底寒,根基虛浮,九成也沒吃過藥膳是撈啥子東西,身子骨比草搭屋還不如,能跟在你小子身邊熬上三年多,老傢伙我都要好生佩服她的硬脾氣。」

她想起來了…說話的人,應該是總裁一家御用的名中醫大師。雖然全公司上下每年的健康檢查是看西醫,但是調養總裁一家身體的卻是這位老中醫。

怎麼…上司勞動了他們家御用醫生來出診嗎?

眼皮重似千斤,抬也抬不起來,只好繼續傾聽著。

「很糟?」滕御風冷而低沉的嗓音飄過來,聽不出情緒。

「糟透了!」老者斥了聲,「你再不讓那丫頭好好休養,年沒過完,她就得躺進醫院當擺飾。」

桑心沒看見滕御風雙眉緊蹙,老人家倒是瞧得清楚,重重一嘆,「真不懂滕老頭怎麼會出你們這對兒孫?你爸也好,你也好,都沒繼承到半點滕老頭的狐狸樣。小子,把那丫頭弄癱了,損得是誰,不用我老頭子提醒你吧?」

隱約聽到上司哼了哼,似乎頗不屑。

「算了算了。你過世的爺爺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老頭子我也懶得管。」大有告辭走人的意味。

「你還沒開藥。」聽得出工作狂上司語含不悅。

「那就要看你小子是以什麼身分來討藥方啦!」

什麼身分?

有差嗎?

桑心腦裡一片糊塗,才想細思,卻又被疲倦捕獲,再度陷入黑甜鄉。

* * *     * * *     * * *

送走老醫師,滕御風回到辦公室內特地隔出來的休憩房間,走至床邊落座。

微黃昏暗的床頭燈下,那張長髮散落在枕上、頰邊的臉,看來憔悴、蒼白且年輕。

除去那古板老氣眼鏡,拆散那嚴謹專業髮髻,他倒沒料到,桑秘書會頓時像少了好幾歲。

這個女子在他身邊三年多,他卻從未看過她這番風貌。

就連她那次喝醉,呆呆憨憨好耍弄時,他也沒想過卸掉秘書裝扮的桑心,會有這般風情。

這女人,初次見她,她僅是公司總務部新來的員工,因為太高挑,好好的及膝制服窄裙,聽說會被穿成超短迷你裙,於是總務部部長特許她穿長褲上班,再加上她當時有點太圓,連上衣都聽說會繃壞鈕釦,所以又允她能自搭背心外套,把公司基層制服穿得不倫不類。

會對她留心,是因他路經一樓大堂時,她正掛在鐵梯上換燈管,幫忙扶著梯子的員工瞧見了他而心神不寧,導致上頭的人頓時搖搖晃晃,險相環生。她低下頭來查看,正巧與他目光交會…

他清楚看見,鏡片後的雙眸乍現欣賞之光,卻瞬間熄滅,並快手快腳的爬下鐵梯,默默收了梯子,撇下仍發呆的同事走人。

那是第一次。他第一次遇到有人能那麼快就忽視他的存在。

於是他將她調來身邊,冷眼觀察著她一舉一動。

她安份、認真、低調、忠誠、能幹,以最快的速度,適應了工作流程,學會了察言觀色,完成了每項他刻意丟下的磨鍊,更以高度細心,終止了他汰換秘書的紀錄。

他很滿意,滿意到想永遠留下這名已然不可或缺的完美助手,在察覺到她心生退意之前,他就已經備好一份工作合約等著了。

沒料到的是,拐著喝醉而超好擺佈的她簽下不平等合約後,隔日,這秘書就開始不可理喻、得寸進尺了起來。

原本安分守己到足以讓人忽視她存在的桑秘書,變得很敢挑戰他這上司權威,動不動就拆他台、跟他搗蛋、譏來諷去。但因為她這番忤逆都屬私下行為,從未影響到正經公事運作,更甚者,有不少囂張行徑完全就是以替他設想為出發點…

一度,曾有那麼一度,他就要以為桑秘書是愛上了他,所以才會那般體貼細心,連他的健康都在她關切照撫範圍之內。曾經,他為此猜測困擾不已,掙扎著該如何讓這位能幹的左右手死心,卻又不至於心灰到離職。畢竟,他在工作上確實少不了她,但他尚無意談及情感與婚姻未來。可他還未及思索出最良善的方法,她就以實際行動來表示,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滕御風勾起一抹冷笑,突然伸手輕擰了那凹陷的臉頰一把,快意地瞅著她因疼痛不適皺眉閃躲。

連這樣折騰她,也醒不過來嗎?

他知道,他的桑秘書,私底下都會罵他是死小孩,並且十分不中肯的批評他火爆、霸道、蠻橫、任性、幼稚兼之唯我獨尊。

高興的時候,會輕快地喊他副總裁。

不太服氣的時候會變成副總裁大人。

愛誇張的自稱〝小的〞,像在明示她正言不由衷地諂媚。

尚有理性時會用〝您〞。

生氣了會用〝你〞。

有點不擇手段想脫離她認定的非人生活。

對著她那名閨中密友說著:『要我追滕御風,不如叫我從公司頂樓往下跳還來得容易!』

拐她簽了那紙五年合約後,她的個性就鮮明生動了起來…

老醫師問,是於公還是於私為她索取藥方?

他答不出來。

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老醫師,意味深長的說:『那就先放她幾天假,讓她好好享受真正的休息與睡眠,等你想出來為公還是為私時,再來找我拿藥方。』

她說,休想她會續約。卻不知他老早就鑽法律漏洞,將合約內的五年改成十年。

她說,她絕對不會配合他當擋箭牌。卻不知,他父親數次暗示他,她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她只想他最好早日開除她,或者早點被哪個女人迷得忘記工作,對於成為那個女人卻敬謝不敏。

明明清楚杜妍玫、佟曉蘭對他滿懷企圖,卻總是包庇她們一步步侵入他的領域。

他承認,他不單純只因為受不了被那兩個女人垂涎而發火,怒氣背後,還有針對她的不滿與怨懟…

他無法接受桑心確實沒愛上他的事實。

為什麼沒有愛上他?在幾乎無任何女性能逃過他表相媚惑時,為何最貼近他的桑秘書,仍能保持旁觀者的冷靜,甚至巴不得最好能一腳將他踹進哪個女人懷裡?

無法否認,這大大毀傷了他的自尊。

所以…他對她有情嗎?

定定看著那張倦極沉睡的臉,不怎麼順服的眉,宛如昭告著主人略帶張狂的脾性,像瓜子頂的下巴,有著倔強的線條,稍嫌寬方的下顎,讓她多了些男子英氣,緊抿的唇,薄而蒼白。

有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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