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透的獨思居

「劃分工作分野？」

有的人就是得天獨厚，既使睡眠時間不足六小時，依然容光煥發、風采迷人。就連挑個眉都能惹人失神…

「我只是機要秘書。這等大事，自然得請副總裁大人裁決。」桑心半垂著天生捲翹睫毛，端出無比恭敬。

滕御風眄向桌前其餘三人，再轉回目光，「桑秘書，妳為了妳手底下的人該替妳分擔些什麼而提早叫我起床，這真是個好理由。」

氣溫驟降，冰寒徹骨啊……

偷偷從睫毛縫中瞪過去，你以為我樂意？

「既然三位特助不服桑秘書的領導…」滕御風一頓，當沒看見右側閃爍的兩道希望之光，「那請另謀高就吧。」

不是開除我喔？一比三捏！你懂不懂少數服從多數啊？

桑心用力拿眼刀砍殺上司。

「我沒有…」杜妍玫情急地想解釋。

「我們不是…」佟曉蘭也連忙想扭轉。

司空無垠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桑心吞下嘆息，朗聲蓋過其他兩道聲音，「副總裁大人，我昨天沒聽說您打算將三名特助分配給我管理。」

俊眉再挑，「妳拆我台？」

「您是沒說明啊！」橫去一眼，充滿警告，到此為止就好喔！

長睫輕揚，顯然不打算善罷甘休，「增加特助是妳要求的，我體恤妳的辛勞才答應。不歸給妳管，難到妳要我管？」

超硬冰珠迎面擊來，寒勝霜雪卻淡漠平穩的語調瞬間凍傷一旁三人。

桑心不痛不癢，「公司上下誰不歸您管？」

四目交接，再散火花。

滕御風，讓。

室溫驟然回升。

「桑秘書，爬太高當心摔斷脖子。」端起香沁咖啡輕啜。

「勞您操心。我有備降落傘，就盼著竿子哪日折斷呢！」她很認真的每日拜佛。

「這是挑戰？」滕御風抿下滿口芳香，也抿出一身魔魅引力。

「您多疑了，小的絕對不敢。」緩緩彎腰，完全不給看穿機會。

「以後三名特助由妳直轄，國外事項交接給他們處理，有所疑問，妳審核過再請示我。對外應酬部份，暫時全交給公關部代理，當真無法拒絕之宴會，將帖子丟到樓上去。今天的行程呢？」

連行事曆都不用掏，桑心開始背誦一日工作流程。與滕御風之間的對應默契，讓旁觀的三人沉默的各有所思。

這一日算是滕御風親口奠定桑心不可動搖的卓然地位。也親口證實外界有關桑心能左右滕御風決定的傳言。

不解，充塞著三人各異的心思。

不服，來自於他和她。

難免，捲入一室暗潮洶湧。

＊　＊　＊　　　　　＊　＊　＊　　　　　＊　＊　＊

整個上午，桑心可算是忙到焦頭爛額。

在三名特助未完全進入狀況前，她的工作量不減反增。

要當老師、要盯新人、要趕進度、要排解疑難……恨不能多長出兩雙手來幫忙。

自從度過甫就任機要秘書的獨立期後，桑心將近三年沒把咖啡當水喝了。

杜妍玫和佟曉蘭自出副總裁辦公室後，就表現的十分受教與合作，像是想在最短時間內將自己推上軌道。桑心指派給她們的工作，兩人都毫無異議的專注、認真並且好問好學。而司空無垠較之兩位女性，上手速度更快，甚至懂得舉一反三，迅速理解出『擎天集團』內特有的流程制度。但是他同時也是問題最多的人…

「桑秘書，妳的決定權似乎比總經理還大？」

「桑秘書，這類決策不是應該直接給副總裁過目嗎？」

「桑秘書，妳為何能一下子就把這企劃打回票？」

「桑秘書…」

問到桑心很想拿膠帶把他的嘴巴貼起來。

她只是想同時擁有助手，以後能有機會休假，並免於被冷面上司推出去當擋箭牌，再順勢讓工作狂上司有機會談戀愛…很難嗎？很難嗎？

無語問蒼天啊……

「午休時間到！午休不談公事！吃飯！」桑心喝止旁邊緊跟著的〝問題學生〞，懶得管司空無垠會有何反應，照例拖出大型置物箱，抬腳踹開虛掩的副總裁辦公室大門，旋風般捲入，照例將公文一掃而空，再拖著沉重置物箱回座位後鎖入小倉庫，然後又如箭般射進上司辦公室，以相當不耐煩的三七步加用腳打節拍姿勢，「休息吃飯了，老大。」

滕御風照例擺出超級大冰臉，照例死黏在位置上，照例持續對著電腦輸入一連串指令。

桑心囂張抱臂環胸，「我等等就出去關總電源喔！」

照例互瞪半晌，照例滕御風退讓，照例輻射出超強寒氣，緊繃著俊臉起身。

「今天在『湘園』幫您訂好位置了，請好好享用。」前倨後恭的態度轉變起來一點也不彆扭，桑心噙著賊笑恭送上司出門。

直到滕御風進了電梯下樓，她才轉身面對三張錯愕的臉，「副總裁腸胃因太熱愛工作，有輕微潰瘍傾向，盯著他按時吃飯休息，才能確保公司的未來。」

「不陪副總裁去吃飯，怎麼知道他有好好用餐呢？」佟曉蘭馬上提出疑問。

「除去午餐會報與應酬，副總裁不喜歡有人跟他一起吃飯。」桑心領著三名〝學生〞轉入樓梯間，掏出唯她獨有的鑰匙打開電箱，啪啪啪地將電腦相關電源全關掉，「每天要先幫副總裁訂好餐廳個人包廂，在午休時告知他該前往哪邊用膳就好了。至於副總裁常去的餐館，會有人回報當日副總裁的食用情況。午休回來，我會把那些餐廳的連絡電話及該注意事項教給你們。」

「那妳關電源作啥？」司空無垠總覺得桑心的權限未免太多太大。

將電箱鎖好，拎著一大串鑰匙晃了晃，「副總裁是個超級熱愛工作的人，為了照顧他的健康，總裁授意將這層樓的所有鑰匙給我單獨保管。我剛剛只是把所有電腦電源關掉，防止副總裁用餐回來後又馬上投入工作。」

「他可以去別層樓。」杜妍玫嗤之以鼻。

桑心似笑非笑地凝著她，「全公司上下絕對不會有第三台電腦叫得出副總裁需要的文件資料。這樣，明白了嗎？」

「第二台電腦是總裁專用還是妳桌上那台？」司空無垠馬上聽出癥結。

「你說呢？」桑心不答反問，又接著道，「去吃飯了。本人堅持午休時間不談公事，有什麼問題請等兩點後再提問，解散，謝謝。」

說罷，人一溜煙就跑了。

三個人互看一眼，也各自離開。

＊　＊　＊　　　　　＊　＊　＊　　　　　＊　＊　＊

「哇～妳那三名特助都來頭不小唷！」相同的日本料理包廂內，沐凝妝佯起八婆嘴臉，手腳並用地爬到好友身邊，「需不需要這邊當妳的情報諮詢啊？」

一掌推開貼過來的亮麗臉龐，「之前不是聽妳說『守華財團』老董夫人重金聘妳打造六大套結婚首飾？言談間似乎已確定獨生女兒與司空無垠的婚期？」

沐凝妝乖乖挪回原本位置，「看也知道變卦啦！還好我連草圖都還沒打。」

桑心垮著肩，「我老早就覺得，萬惡根源是死小孩那張根本不該出現在地球上的臉……妳說…如果我把他毀容了，會不會天下太平？」

「白問。」不屑地瞥來一眼，「如果毀容無罪，當然能解決大半問題。但最大重點是，妳下得了手嗎？」

瞪著那曖昧淫笑，「我想得很！要不要去武廟起誓？」

沐凝妝笑得更如百花綻放，「難怪人家說天蠍座的獨占慾強烈得沒人能比，我今天真是長了見識。」

「奇怪捏！妳做啥非要扭曲我的話，把我跟那死小孩扯在一起？」沒好氣地朝她丟去〝歐西摸力〞。

輕鬆接住，順便擦擦蔥白玉指，「因為打死我都不信，有人能對著滕御風三年多還不愛上他！」

「妳哪隻眼睛看見我像是愛上他了？」桑心用力將筷子插入生魚片中。

「就是看不出來才更有鬼！」沐凝妝學她氣勢兇猛。

「我有『絕世免疫症候群』不行喔？」

一愣，「那是啥東東？」

「嘿嘿！」小人得志般，「就是對於超出世俗既定範圍外的任何事物，都擁有興不起任何想望的官能缺乏症。簡稱『絕世免疫症候群』。」

「去妳的！」換人丟〝歐西摸力〞。

接殺，端坐正色，「我比較納悶的是…司空無垠看來似乎是經過他原本的未婚妻授意，才到『擎天集團』應徵特助一職，他在打什麼主意？又是什麼心思？」

「妳管他呢！」沐凝妝倚回桌旁繼續進攻菜色，「反正依照『守華財團』老董事長的作風，是斷不可能把獨生女嫁入滕家，而妳家副總裁鐵定也不會去當人入贅女婿，不管那個驕縱千金打啥鬼主意，到頭仍是一場空。至於司空無垠，就算想在公事上搞破壞，也得看看他現在是在誰眼皮底下，妳疏忽，妳家上頭那個工作狂魔會錯漏才怪。」

「陰謀味道太重，很難不放在心上…」

「妳應該擔心的是杜妍玫跟佟曉蘭。」

「為啥？」

兩眼一翻，「小姐，人家都踩到妳地頭上來要搶妳心上人了，妳還神經大條什麼啊？」

「沐．凝．妝！」

「好好好！」連忙祭出求饒手勢，省得好友翻桌外加宰了她，「不開玩笑。妳知道那兩個女人的來歷身份嗎？」

「不就是『佟氏企業』董事長的第三千金和『冠亞航運』總裁的大女兒唄！」順帶聯想起之前的事件，「佟董對那死小孩的企圖一直很旺盛，大女兒跟二女兒前後失利，這次連甫回國的三女兒都推上陣，頗有不到黃河心不死之氣魄。」

「因為兩個兒子都不濟事，他不巴望女兒找到強力靠山，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老父一手創立的公司在他兒子手上毀掉？」揮揮手不想多談那種敗家子，「我說滕夫人會不會交遊太廣闊了點？怎麼一大堆千金小姐她都認識？」

明明就是低調到無法再低調，幾乎不主動出席任何社交活動的人。

「因為滕家一脈單傳，而鄔家又體系龐大，『擎天集團』年收益說出來會嚇死人，偏偏台灣法令規定近親不得聯姻，ＳＯ…」雙手一攤。

「鄔家不是有人在『擎天集團』內任職了？」

「有啊…」想起那隻〝孔雀〞，她頭就痛，「總裁夫人大哥的獨生子。」

「就一個！？」

「死小孩是非常講究工作能力的…」這句話能解釋一切。

沐凝妝咋舌，「有內幕喔？不然鄔家那串活像端午粽子的親戚群，怎麼可能沒不擇手段的全擠進『擎天集團』混吃等死？」

桑心神秘兮兮地朝好友勾勾食指，待好友靠近才低聲道，「其實早在九年前『擎天集團』爆發金融危機搖搖欲墜時，副總裁答應回國接掌的條件，就是要總裁將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全轉移到他名下，並且再也不得干預他所做的任何公事裁決。」

瞠目，「我的天！」

「當初集團會發生危機，泰半因素就是總裁寵著總裁夫人，而總裁夫人又寵著娘家一干親戚，導致鄔家在公司內擅權，錯誤投資、中飽私囊、虧空連連。所以副總裁回國接掌後第一件行政命令，就是將鄔家親戚全踢出『擎天集團』大門，並且聲明保留法律追訴權。」

「所以那群親戚才不敢爭取再進『擎天集團』？」

瞥去一眼，「妳以為鄔家人的奢侈是從哪來的？」

「聽說是滕總裁資助鄔家三兄弟在大陸開設成衣廠…」

「那是他們當初在集團內虧空公款開的。」

「投資新加坡開發…」

「也是當初用集團的錢，登記成他們的名字。」

「加拿大地產投資…」

「那十三塊土地原主人是『擎天集團』。」

「哇塞！」沐凝妝差點瞪掉兩顆眼珠子，「那妳家副總裁居然沒告他們？也沒追回？」

「因為這些事情總裁夫人至今都不知情…」誰也不忍摧毀鄔舒蔓眼中的親愛家人形象，「副總裁與鄔家私下協議，不得再度利用總裁夫人將任何鄔姓成員安插入『擎天集團』，不得再打滕家主意，否則他不惜撕破臉，讓鄔家身敗名裂。」

「那…那個總裁夫人大哥的獨生子是怎麼回事？」這有矛盾喔！

「他喔…」意興闌珊，「他是唯一例外，八成是基因突變型。」

咦！？

沐凝妝雙眼發光，感覺自己好像嗅到了什麼……